花好月圆夜

银幕上，男女主角相拥于满月之下，四周花影婆娑。观众席里，老张的鼾声与剧情高潮同时响起。

他向来如此。年轻时在县电影院做放映员，胶片转动的沙沙声比什么爱情对白都更入耳。后来电影院倒闭，他盘下机器，在自家院子里支起白布。每逢月圆，便放些老片子，左邻右舍端着饭碗来看，倒比当年卖票时还热闹。

今晚放的恰是三十年前轰动一时的《花好月圆》。胶片有些霉斑，女主角脸上总飘着雪花。放到定情戏时，银幕突然一暗——停电了。众人哗然中，月光却分外明亮起来，院角的夜来香开得正盛，暗香浮动竟与电影里的花园有七八分相似。

老张摸黑摆弄放映机，忽听见老伴在厨房哼起电影插曲。调子跑得厉害，词也记不全，但三十年前他们第一次约会，看的正是这部。那时他紧张得手心出汗，银幕上在演什么全然不记得，只记得散场时她发梢沾着的槐花香。

月光移过梨树枝桠，在银幕上投出斑驳花影。老张索性关了机器，任那花影与月影交织成天然的光影戏。观众们安静下来，有人开始跟着哼歌。银幕空空如也，却映着最真实的浪漫——那些藏在岁月皱褶里，从未说出口的温柔。